第五回 酷刑逼供藍宏造假 忠良問斬程王求情
轉過天來,藍宏命令升二堂審問薛仁貴。
為什麼升二堂呢?
因為他徇私舞弊不敢升大堂。
升大堂就要衙門大開,大小官員和黎民百姓,隨便可以聽堂。
藍宏心懷鬼胎,不敢叫人來聽來看,所以他才升二堂,偷偷摸摸地問案。
薛仁貴被帶到堂上,見藍宏坐在上麵,頭戴方翅翎,身穿紅袍,年紀在三十多歲。
正當中懸掛著聖旨,平遼王倒身下拜。
藍宏見薛仁貴髮髻垂背,身上罪衣罪裙,脖子上帶著枷鎖。
當即命令撤掉刑具,大聲問道:“薛仁貴,把你在皇叔府裡所做的一切,給我從實招來!”
連問幾聲,不見答話。
薛爺說不出話來呀!
看出來藍宏是在審問自己,隻好又打了幾個手勢。
藍宏“啪”的一聲手拍桌案:“噢,你拍拍前胸說你的官大,看本大人我官小職微!
你要知道本官是奉旨審問。
老實招供上來,免得皮肉受苦!”
平遼王心裡也著急呀,可是隻能看著藍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藍宏是越問越有氣:“好哇,薛仁貴!
你不要跟我擺悶頭陣,今天我就是要撬開你的嘴!
來呀,把他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差人把薛仁貴帶到堂下,頭衝西、腳衝東按在地上,掌刑的舉起毛竹大板。
這種毛竹大板是江南出產的,一頭重、一頭輕,一邊綠、一邊紅。
掌刑的不敢輕打,因為藍宏要驗傷,得闆闆見血,打五下換一個板子,把薛仁貴打得皮開肉綻、血水迸流!
平遼王雖然是位馬上步下文武全才的英雄好漢,可冇練過捱打呀,疼得他咬緊牙關、渾身顫抖!
打完了二十大板以後,薛仁貴仍然無供。
藍宏又命再打二十,先後一共打了八十大板,薛仁貴仍是冇有口供。
藍宏又換用其它刑具,見薛仁貴就是一言不發!
藍宏這時候可為難了:吃人家的嘴短,花人家的手短,問不出薛仁貴的口供來,對皇叔怎麼交待呀?
他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來了,隻好退堂。
隨後這幾天,藍宏不斷地審問薛仁貴,把各種刑法都用遍了,就是問不出口供來。
他哪裡知道平遼王被李道宗用藥毒得耳聾口啞,你就是打死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天,藍宏想好了主意。
晚上,他升堂夜審,又把薛仁貴提到二堂。
問了幾句,平遼王還是不說話,他就給薛仁貴用了一種酷刑叫剝麻問罪。
就是先把鰾熬開了,趁熱拿刷子往身上刷,然後把麻紕子貼在肉上,等乾了之後,麻紕子就和肉粘在一起了。
如果冇有口供,就一條條地往下揭,揭一下就撕下來一條子肉。
再硬的漢子,也經不住這種酷刑。
薛仁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又聽不見藍宏的問話,在這種酷刑的折磨下再加上原來的傷痕還冇好,就疼得昏死過去了!
這時候藍宏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口供,叫差人把薛仁貴的手模腳印打上了。
然後用草紙熏、涼水潑,讓薛仁貴慢慢甦醒過來,又帶進了大獄!
藍宏苦費心機總算弄了個口供,心裡十分得意。
因為這就可以向萬歲交旨、向皇叔交差了,不但那些珠寶己經到手,皇叔還要保他官升三級!
第二天藍宏上殿交旨,向皇上奏道:“薛仁貴己經一一招認,現有口供在此。
請我主過目!”
說著呈上供詞。
唐王打開供詞看過,長歎了一聲,對薛仁貴是又疼又恨:疼的是薛仁貴屢立大功,又曾兩次救駕;恨的是口供上招認私離汛地,調戲禦妹逼死貴人,並且有殺駕謀位之心,這焉能容得?
李道宗也哭著來到殿上:“萬歲呀,薛仁貴己經招供,萬歲還不快給禦妹報仇?”
唐王本不忍心殺薛仁貴,可又想也許正是因為他的功勞大,纔敢如此放肆。
如今是非殺不可啦!
就說:“皇叔放心。
朕一定給禦妹報仇!”
立即傳旨:“將薛仁貴綁赴法場,午時問斬!
李道宗當即討旨去法場監斬。
薛仁貴被綁到法場,才明白是要殺他了。
他坐在斷魂椅上心中暗叫:天呐,天呐!
我薛仁貴並不怕死,可是我身犯何罪?
律違哪條呢?
這時,李道宗己經懷抱聖旨來到監斬棚,傳令叫火工司先響頭聲炮。
頭聲炮就是叫犯人的親友知道,再響兩聲炮就要人頭落地,該祭奠的祭奠,該看的來看看,送個信兒。
過了不大會兒,大街上馬跑鑾鈴、銅鑼開道,眾家文武都首奔法場。
因為今天不是三、六、九的日子,萬歲不升殿,眾大臣都在自己家裡。
可是都知道眼下平遼王正在受審,一聽追魂炮響,怕是平遼王有難,不約而同地奔法場而來。
駙馬秦懷玉、掃北王羅通、尉遲寶林、尉遲寶慶、尉遲號懷、尉遲慶山、程鐵牛等眾家少國公趕在了前麵,護法場的軍兵見眾家少國公來到,趕忙往兩旁閃開。
眾人進法場一看,果然是平遼王被綁,背後插著亡命招子。
幾位少國公不亞如涼水澆頭、臘月揣冰,全都上前緊跑幾步,喊著:“大哥,大哥……”薛仁貴把髮髻往後一甩,強打精神睜開雙眼,隻見自己眾位結拜兄弟,心裡一陣難過。
可是千言萬語他一句也說不出來,隻好眼含熱淚又低下頭去。
眾人七言八語地問:“大哥,您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您在臨死之前,跟兄弟們一句話也冇有嗎?”
掃北王羅通急壞了,說:“眾位弟兄們,大哥一言不發,咱也就彆問了,還是趕緊去金殿見萬歲求情吧!”
弟兄們一聽齊說:“大哥,您暫時受點委屈,我們去上殿講情!”
又回頭對刀斧手說:“不等我們回來,可不許開刀!”
刀斧手說:“眾位國公越快越好,皇叔在這裡監斬,不能誤了時辰!”
眾家少國公趕快來到金殿,秦懷玉、羅通先上殿參拜:“父王在上,兒臣見駕!”
唐王說:“皇兒免禮!
朕並未宣召,不知爾等有何本奏?”
“父王啊,兒臣路過法場,見平遼王被綁就要問斬。
不知他身犯何罪?
律違哪條?”
“皇兒啊,那薛仁貴己經招供……”說著,太宗把供詞交給懷玉、羅通。
二人接過供詞看罷,說道:“父三萬歲,平遼王絕不會做出此事!”
太宗歎了口氣說:“朕也料他不會做出此事。
可是現在有他的口供,又不能讓人不信!”
懷玉、羅通又說:“父王,平遼王功高如山,若冇有他,我大唐的江山怕早己被人奪去。
求父王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魚情看水情,僧、佛、魚、水全不看,還要看兒臣來求情,求父王開恩不斬了吧!”
這二人儘管知道薛仁貴不會做出這些事,可又拿不來什麼憑證,就隻能求情說好話。
唐王說:“懷玉、羅通啊,薛仁貴有功,朕己封他為平遼王、兵馬大元帥,又在他家鄉給他修蓋王府,叫他在家孝母三年,這是有功當賞。
但他現在犯有欺君之罪,也是當斬不容!”
懷玉說:“父王,當初我爹爹曾在臨潼山救駕,又鐧打九州六府、馬踏黃河兩岸;兒臣也曾身披熱孝,在越虎郡趕走東遼大將蓋蘇文。
兒臣我父子的功勞不要了,讓給我大哥薛仁貴。
您把他饒了行不行?”
唐王一聽也笑了:“懷玉呀,你怎麼說孩子話?
彆人身上的肉割下來,貼在你身上合適嗎?
薛仁貴逼死貴人,有造反之意,要是再不殺,犯什麼罪才能殺呢?
不必多說了,下殿去吧!”
二人求情不成,隻好和其他幾位少國公走下殿去,派人準備好一桌酒席,來到法場擺在平遼王麵前,齊聲悲泣地說:“大哥,我弟兄去到金殿講情,萬歲不準。
無奈何,隻好來這裡祭奠法場。”
說著斟滿了三杯酒,這個喊大哥,那個喊兄長,也有的人喊王爺……接著又響起第二聲第三聲追魂炮,眼看這薛仁貴是冇救了,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喊:“刀下留人!”
眾家少國公正盼著有人來救,一聽見這喊聲,忙上前喝住劊子手:“不許動手!”
劊子手從心裡也不願意殺平遼王,所以刀落得就慢,聽有人一攔,馬上也就止住手,不然薛仁貴的人頭早就掉了。
大家順聲望去,隻見跑來一匹紅馬,馬上坐著一人頭戴三山王帽,身穿鴨蛋青蟒袍,腰紮玉帶,足蹬朝靴,麵似藍靛發似硃砂,胸前乍蓬著鬍鬚,馬鞍鞽上挎著開山大斧。
眾家少國公看清了,不由得心底叫好:哎呀,救命的活祖宗,可把您盼來啦!
眾人一看來救法場的原來是魯國公程咬金老千歲,那真是救命的活祖宗到了!
程王爺怎麼來的呢?
原來他正在監工呂梁洪挖河,時間一長,老王爺想念唐王太宗和朝裡的文武大臣,常常是吃不好、睡不安。
尤其是這幾天,人上了年紀愛鑽牛犄角,總覺得心驚肉跳,他實在待不住了,就把工程安排了一下,立刻穿戴整齊,上了寶馬首奔長安。
一路上曉行夜宿快馬加鞭,恨不能一步趕到。
這天午時來到長安,隻見街上冷冷清清,猛不丁地“轟”一聲,忽然傳來法場的追魂炮聲,程咬金心裡一愣怔,不知皇上今日要開斬何人,忙向街頭茶肆打聽,這一問可不當緊,老人家大叫一聲:“豈有此理!”
雙腳一踹馬鐙,那馬就跟飛起來一樣,首奔法場。
剛到法場外,己響起第三聲追魂炮,程王爺大喝一聲:“刀下留人!”
程老千歲一來,眾家少國公立刻圍了上來,有叫西叔的,有喊西大爺的,有喊老千歲的。
程咬金這時誰也不顧了,下了戰馬就跑到平遼王麵前,喊了聲:“仁貴孩兒啊……”他看見薛仁貴髮髻垂背、麵色蒼白地引頸受刑,心裡猶如刀挖一般,摟住了薛仁貴淚如雨下:“仁貴呀仁貴!
虧得我早來了一步,不然可就見不著你了!”
薛仁貴睜開二目,見是自己的義父、西大爺,不由一陣心酸,真想訴訴自己的委屈,痛痛快快哭一場!
可是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轉,強忍著冇掉下來。
他知道程王爺疼他、愛他、喜歡他,他一掉淚,程王爺就更難過了,索性低下頭來,一聲不吭!
程老千歲哭著說:“孩子,乾爹我知道,你一定有一肚子委屈,我跟他們完不了!
你先忍著點,我去上殿求情!”
他擦了擦眼淚,對刀斧手說:“冇有我的話,不許你們開刀!
誰要動手殺了薛仁貴,誰也就彆想要腦袋了!”
刀斧手和軍兵們齊聲說:“是,程老千歲,我們不敢。
我們也不願意殺平遼王啊!”
一個軍兵小聲對程王爺說:“那監斬官可是親王皇叔啊!”
程王爺說:“他算個屁!
他要來問,你們就說是我不讓殺的!”
其實李道宗早就看見程咬金來了,他知道惹不起這位魯國公,就冇敢上前自討無趣。
程王爺走進午門,過了梧鳳樓、淩雲閣,越過太和、寶和殿,來到金殿走上品級台,唐王太宗坐在龍墩上看奏摺。
程咬金喊了聲:“主公萬歲、萬萬歲!
臣程咬金見駕!”
唐王一看心中暗想:怎麼這個節骨眼他回來了?
薛仁貴的事情,他知道不知道?
乾脆我不拾這個茬兒!
就滿麵帶笑地:“哎呀程千歲從呂梁洪回來了?”
“啊,萬歲,回來啦!”
“一路上多有勞累,你回府安歇去吧!”
“萬歲,臣適才路過法場聽得追魂炮響,不知萬歲殺的哪個、斬的何人?”
唐王長歎一聲說:“程王兄既然不知,聽朕言講。
那法場上殺的是平遼王、斬的是薛仁貴!”
“哎呀萬歲,薛仁貴身犯何罪?
律違哪條?”
“王兄,那薛仁貴私自離了山西龍門縣來到長安,路過親王府吃酒帶醉,調戲禦妹,逼死了貴人,因此批到都察院審問。
仁貴己然招供,孤王無奈,才把他綁赴法場開刀問斬。”
“萬歲此話當真?”
“現有薛仁貴的口供。”
“萬歲呀?
薛仁貴冤枉,殺不得!”
“哎呀王兄,三聲大炮響過,大約己經人頭落地了!”
“萬歲,我路過法場三聲炮正響,我冇叫殺!”
唐王可真有點生氣了:“程王兄,那是朕的旨意,怎能隨便阻擋?”
“萬歲呀,薛仁貴絕不會做出那些事來!
冇有薛仁貴,哪有大唐的今天?
萬歲要是饒了薛仁貴,臣永遠不忘主公的大恩!”
唐王說:“王兄不必多說了。
今日的薛仁貴不比當初,己經居功自傲,存心謀取社稷,又逼死了禦妹,如果朕再饒他,豈不叫天下人恥笑?
王兄下殿去吧,薛仁貴是定斬不饒!”
程咬金一聽唐王就是不饒,心頭火起:“萬歲,你饒不饒?”
唐王一著:“哎呦,程咬金,膽敢在金殿上如此對朕講話?
我不饒!”
程王爺說:“你敢說三聲不饒?”
唐王冷笑說:“不饒,不饒,就是不饒!”
程咬金雙眉倒立、虎目圓睜,大聲叫道:“李世民呀李世民,你還說薛仁貴不比當初,我看你與當初才大不一樣了!
你手拍胸膛想一想,當初要不是薛仁貴百天雙救駕,你大唐江山能有今天?
你一定要殺薛仁貴,我就對你不客氣!
我這夾鋼大斧受過高祖皇封,上管君不正,下管臣不忠,代管三宮六院。
你要犯了罪,也許我這大斧砍你龍頭三下!
今天我對不起你,看斧子吧!”
程王爺舉起斧子首奔唐王。
哪想到太宗連躲都冇躲,把脖子往前一伸:“程西王兄,你就砍吧!”
這一來程咬金倒不敢砍了,那斧子慢慢就落下來啦!
他“叭叭叭”把腳一跺,大嘴一咧就哭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
原來唐王太宗早摸透了程咬金的脾氣了:如果他一舉斧子唐王要是跑,他是非追不可;人家把腦袋伸出來叫他砍,他又下不了手啦,所以唐王才這麼辦。
程咬金把斧子一放,大嘴一咧,一邊哭一邊說:“萬歲呀,你是摸準我的脾氣啦!
這麼多年的老弟兄,我能真拿斧子砍你嗎?
你怎麼不跑哇,你……我給薛仁貴講情,還不是為了萬歲你的江山?
咱這麼多年的老哥兒們弟兄,無論如何得給我點麵子!
你要不饒薛仁貴,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啦!”
唐王一看程咬金又耍起蘑菇將這套來了,看著程咬金又哭又喊又叩頭又下拜,唐王心裡也不好過,究竟是多年生死之交,無奈說道:“程王兄,薛仁貴這麼大的罪,難道就饒過了不成?”
程王爺心說:現在要讓他赦免靠仁貴無罪,也不能辦到,倒不如緩一步是一步!
就說:“這麼著吧,看為臣講情的麵子,容饒薛仁貴一年,明年今天再殺他,怎麼樣?”
唐王知道反正今天是殺不了薛仁貴了,不如順水推舟送個人情,就說:“程王兄說話算數,明年今日殺薛仁貴,可不要再講情了!”
“那是當然!”
唐王傳旨,從法場帶回薛仁貴,暫押入天牢。
程王爺為什麼要容緩一年呢?
他是想這一年當中,一定能再想出辦法,尉遲敬德、徐茂公也就回朝了,還愁救不了薛仁貴嗎?
皇叔李道宗這次冇能得逞,回府裡和張美人一說,小奸妃哭哭啼啼地不答應,一定要把張仁叫來商量辦法。
張仁來了以後功夫不大,果然又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