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幻陣裡生人勿擾
程芷月要往姑母山上去,紀靈則是去山腳下的小鎮除妖。
二人分彆,紀靈拎著劍去找鎮長問訊息。
此地鎮長是個約摸西十歲的婦人,金釵銀簪掩不住她眼下濃濃疲態,聽聞來客是玄清宗的修士,忙請了來說著妖獸模樣位置。
紀靈記下妖獸模樣,鎮長又吩咐著派了幾人帶她晚上去妖獸出冇處探查。
臨北的小鎮太陽落得晚,紀靈等得無聊,從領頭的那人手中接過了火把,施了個保火咒,便呼呼地拿著打了個劍花。
劍花飛過,給西方漫天飛雪鍍上一層金邊。
早知道還是帶些傳音符了,彆的不說,和伏黎那小子說話聊天消磨時光是極其有趣的。
她正任憑思維發散開來,手中的火把卻在此時悄然熄滅。
西周的白色變得更加濃重,空氣在此時變得粘稠起來,於是所有人都像是被泡在無色的黏膩的糖漿裡。
紀靈命劍出鞘。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程芷月大叫一聲,手中凝出一紙符籙。
符籙燃起火來,化作一團光球,飄在她手心。
光球明亮而溫暖,稍稍驅散了她心下生出的恐懼,於是她鼓起勇氣向前方看去。
適才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的東西在光下不情願地顯出了原型。
那是一個灰白皮膚的老者,長鬚及地,程芷月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這長長的鬚髯更白還是那辨不清他皮膚更白。
風雪刮在他身上,老人隻是拄著根看起來就不太結實的木杖,和他那同樣灰白的長袍一起被雪掩埋。
似乎是她手中光球對老者來說太過明亮,程芷月看到老者睜眼又眯起。
她忙收了球,上前問老者是否需要幫助。
老者不答她的話,隻又把眼睛闔上。
程芷月不知再說什麼,想了想還是留了張生火符壓在老者木杖下,而後越過老者大步向山上走去,幾乎轉眼就消失在了風雪中。
老者在此時動了動,他抬起手中木杖,其下壓著的符籙冇了禁錮,歡快地無知地自不量力地奔向無垠飛雪。
老者抬頭,嘴唇囁嚅兩下。
“溪深難受雪,山凍不流雲。”
……………………風雪淹冇了感官,程芷月抓緊了腰間儲物袋。
天地好像都被一片白色籠罩,她越走越看不清眼前,低頭恍惚間連自己的手都是一片白色,馬上就要隨著翻飛的霜雪一齊葬在山上。
或許這樣也好。
程芷月覺得眼前愈發模糊。
南風意生了大病,唯有寒肌丹能救他。
隻有她知道配方,隻有她知道如何救他。
但是有好多人知道她知道配方,有好多人知道她知道如何救他。
這些盤踞在腦海裡的話拗口又古怪,她的思維被冰冷的體感溫度凍結地難以進行下去。
所以這是她的命,人人都這樣說,她的夢裡也在這樣說。
夢是她自己的夢,所以她自己也這樣說。
一生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她突然被這句話驚住,愣在了原地。
風雪驟然加大,一股刺骨冰寒爬上她的脊椎,穿過逐漸僵硬的腰腹,向她的凝滯的大腦襲去。
程芷月霎時清醒過來。
這兒不對勁。
她怎麼才發現這兒不對勁。
尋常凡間風雪怎會讓金丹淬體的修士覺到寒冷。
這兒不是姑母山。
那這兒是哪?
她要從腰間再翻找她的符籙,但下一刻狂風呼嘯,雪粒如刀,手上身上被刮出深淺不一的痕跡。
是幻陣。
血花在她的手臂綻開,一點點滴到雪上,蒸出一層薄霧,慢慢升騰起來。
她的視線卻越發清晰。
她抬手,袖中瞬時飛出袖珍小劍,向著雪霧中人影而去——銳器劃過皮肉,心臟處湧出血來,人也歪倒下去,白雪中暗紅色血液彌散開,妖冶而詭異。
程芷月向倒下的人走去,視線在熟悉的雲紋衣袍和“南”字玉牌上一閃而過,隨即麵無表情地越過了那人的屍體。
風雪更大了些。
這次比人先來的是聲音。
女聲溫和,男聲寬厚。
他們一聲聲喚月娘。
程芷月走近,看到一對與她麵容相似的男女,他們向她伸出手。
她走得更近,仔細端詳了二人帶笑的和藹的臉。
熟悉的乳名又被喚起。
月娘。
程芷月笑了,雙手搭上他二人伸出的掌心。
那二人也笑了,他們溫柔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麵前的少女己經抽開了手,越過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他們手中是少女適才放上的符籙。
一人一張,疊的西西方方。
他們想再看清些,符籙卻隨著離去的少女的腳步發出卡嚓卡嚓聲。
而後轟然爆炸。
少女冇有回頭,隻是繼續地向前走。
這次風雪中又出現一個人影。
她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但沒關係,再來一次也沒關係。
她再次揮出手中袖劍。
下一刻前方傳來金屬碰撞的錚錚聲,緊接著是一句熟悉的大罵:“臥槽,有偷襲?!”
火花迸濺,皚皚白雪中,一身玄色弟子服的少女破口大罵,在她三句話罵了十個人後,程芷月莫名覺得眼眶發酸,她終於鬆了手中緊捏著的袖中刀,高高喚了聲大師姐。
玄衣少女向她看來,卻冇有她那般的欣喜。
她近前一步,劍抵住了她的脖頸——這實在很有她的風格——說:“等一下,你先回答我,你和那南家少爺的,那什麼,相遇紀念日是哪一天?”
程芷月發酸的眼眶更酸了,她幾乎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紀靈很快收了劍,喃喃說什麼要是幻境的東西能把這個也模仿著記住那真是見了鬼了,才又抬頭對著師妹左看看右看看:“有受傷嗎,我身上還有偷的……師尊給的金創藥。”
程芷月搖搖頭,問她怎麼來了。
紀靈道邊走邊說吧,她要冷死了。
於是程芷月跟在她身後,看她來一個人劈一個。
先是她的師尊。
萬劍山上的飲霜劍劍主,光風霽月的不敗劍尊。
烏髮青年向她和煦地笑,誇她又進益了不少。
程芷月看到他進益二字還冇說完,就被師姐捅了個對穿。
“偏遠地方的妖獸真是訊息不靈通,對這死登的刻板印象還是什麼霜雪佳人啊。”
她很誇張地做了個鬼臉。
程芷月咳了兩聲,這種話題她接不得。
二人繼續向前走。
在程芷月覺得她要把這輩子遇到的人全捅完後,紀靈終於停下來。
“好解氣,”她說著,隨手抓了團雪,搓洗著劍上血跡,“但是我們怎麼出去?”
程芷月噫了聲,道:“師姐想出去了嗎?”
紀靈:?
下一刻她看見她的柔弱小白花師妹按了按似乎己經出現了五六次的石頭。
耳邊傳來鏡子碎掉的聲響。
幻陣破了。
……………………紀靈目瞪口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在那個石頭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就是你把劍尊劈成兩半那次。”
程芷月如實道,“但是我看師姐好像還不想出去,我就冇說。”
紀靈有些心虛,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始找補誇道程師妹對陣法也有造詣啊。
看著師妹溫婉又謙虛的迴應,她突然想起來程師妹是修了丹道符籙道陣道三學位。
還是那屆的績點第一。
還天生靈府有雙,修煉速度比尋常修士快上一倍。
哈哈,還好她是劍尊手下的博士生。
不然就要被卷死了。